1933年冬天，日本鬼子为消灭抗日联军游击队，强迫老百姓“归屯并村”，烧房子、杀人；害得老百姓日夜不安。

这天夜里，风猛雪大，山村里的人家都睡了，只有老梨树边上一间破草房里还亮着小油灯。老爷爷叭哒叭哒地吸着旱烟，不安地走来走去。小锁子偎在妈妈身旁，硬撑着两只眼睛不想睡。

妈妈停下针线说：“爸爸就要回来的。讲话小声些，别给鬼子在门外听到了。”她抬头望望正在发愁的老爷爷说：“爹，锁子他爹会不会碰到了鬼子？照说，这会儿该到家啦。”

妈妈侧过脸瞅了一下炕边的粮食袋说：“锁子他爹要是今夜赶不回来，山上的粮食可有问题啦！再说，明天这里也不知是个什么样儿呢！”老爷爷刚想回答，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狗叫声。

老爷爷警觉地丢下旱烟袋，一口气把油灯吹熄了，扯过小锁子，轻声说：“有情况，你别吭声，也别害怕，有爷爷呢！”

老爷爷说着，打算到窗口去看一下动静，只听到门外一阵皮鞋声，两道手电光从窗口直射进来。接着，门板给踢得轰轰响。老爷爷喊着：“鬼子来啦，快走！”

他抱紧小锁子，打开后窗，一下翻了出去。小锁子妈妈看见爷孙俩出了屋子，她什么也来不及拿，只抓起正在缝着的小棉袄，跟着跳了出去。

她跳出后窗，老爷爷和小锁子不见了。只见村子上好几座草房起了火。她心里又恨又急，正想跑到树林子里去，却有两个鬼子端着刺刀把她拦住，把她给掳去了。

小锁子的爹王山江，是抗日游击队有名的射击手，大家都叫他“炮手王”。这晚，他和几个游击队员回来运粮，等他赶到时鬼子已经撤走了，村子里到处冒着黑烟，房子都被烧毁了。

王山江急急地跑到老梨树边上看时，屋子变成了一堆灰烬，家里人一个不见。他心里一急，只觉得一阵头昏眼花，一下子摔倒了。

等他清醒过来，天快亮了，同来的游击队员什么时候走了，也不知道。他急忙爬起来要回根据地去。在离村三里路的一座山神庙前，发现有个人躺在那里。

王山江急忙跑过去一看，是老爷爷，他被鬼子打死了。小锁子身上裹着老爷爷的破棉袄，趴在他的怀里，冻僵了，幸而胸口暖着，没有死。他抱过小锁子，大声喊着：“爹！爹！”

王山江含着满腔悲愤，把老爷爷埋了；望着新堆的土坟流着泪说：“爹，我一定替你报仇！”

正在这时，同来的游击队员找来了。王山江擦擦眼泪，抱着小锁子，和游击队员们一起上山，到抗日联军第一军司令杨靖宇将军的小屋子来。

他向杨靖宇将军汇报了下山的情况，说到老爷爷被日寇打死，小锁子他妈生死不明时，禁不住流下眼泪。杨靖宇将军安慰他说：“别悲伤，照顾好孩子，这个仇总要报的！”

杨靖宇将军慈爱地抚摩着小锁子的脸，把自己没有舍得吃的两颗土豆递给小锁子说：“孩子吃吧，将来做个小红军，打日本鬼子！”

杨靖宇将军转身把炕上的一条破棉被拿给一个女同志，叫她立刻给小锁子改套棉袄。王山江见了，心里非常感动，连忙拦住说：“杨司令，把它改了，你睡觉盖什么？留着吧。”

小锁子吃着土豆，忽然问王山江说：“爹，爷爷死了，咱们得把妈妈找回来呀！嗯，我要妈妈··”孩子哭得很伤心。王山江把他搂在怀里，流着泪说：“别哭，过一天我带你去找妈妈。”

这时，杨靖宇将军背过身子，走到窗前，轻轻地唱起了“露营之歌”。

窗外的风雪在吼叫，森林在咆哮，英雄们心头的怒火在燃烧，随着杨靖宇激昂的声调，王山江也跟着唱起来。小锁子听着，抬起头，两眼直盯着杨靖宇将军那严肃的脸。

从此，小锁子一直留在杨靖宇将军身边。杨靖宇将军一有工夫，就教他认字，还常常告诉他关于抗日的道理，教他如何对付鬼子。

小锁子年纪小，可是心眼巧，教他学什么就知道什么。他看见战士们在练枪，便向杨靖宇将军要求学习打匣子枪。

杨靖宇将军问他为什么要学打枪？小锁子说：“我是个小红军，怎能不会打枪？我要像爹一样，也做个炮手王，好狠狠地打鬼子！”杨司令听着笑了，答应了他的请求。

小锁子学匣子枪可专心啦！白天，他爬到树上，用枪瞄飞鸟，瞄松树果。晚上，他点起一支香，插在土岗上，趴在地上瞄准，认真地苦练。

就这样，小锁子学会了打匣子枪，他能在黑夜打断香火头，白天走路能打下松树果。战士们见他这样聪明，都很喜欢他。

一天晚上，王山江把小锁子叫了去，轻声对他说：“侦察连的刘排长，在城里有任务，现在派你去跟他联系；他有东西给你带回来。你干得了？”小锁子肯定地点点头。

原来司令部得到消息：鬼子最近在城里集结大量兵力，要向山里“讨伐”。杨靖宇将军为了要弄清敌情，好安排作战计划，因此派小锁子去向刘排长拿情报。小锁子接受了任务，一晚上没睡好，隔一会就起来看看天色。

第二天，天刚蒙蒙亮，就有五个人出发下山，走在最前面的是小锁子。他戴着苇秸草帽，打扮成一个卖梨子的小孩。

路上，王山江详细地告诉了小锁子进城的步骤。最后说：“任务完成后，一定要在点灯时候回来。回来时从后街走，有个婶子在一口井旁等着你，她会送你出来的。”小锁子都记住了。

到了三通河边，王山江又嘱咐说：“对岸就是敌人的势力范围了，你得小心呀！千万不要忘记了任务！”小锁子转身要走时，王山江又掏出两个土豆来塞给他。

他把土豆还给王山江，就蹚过河来，爬上公路，抬起臂膊向对岸招招，就转身往城里跑。

快到城门口时，心里不由得紧张起来，他想：这样会露出马脚，引起别人怀疑。于是就在路旁一块石头上坐下静静心。

坐了一会，他心里还是不平静，这时他想起杨靖宇将军讲过“对鬼子要狠”的话来，他脸红了，心里骂着自己：胆小鬼！还没见到鬼子就害怕起来，见了鬼子咋办？想到这里，心里平静多了，站起来就走。

刚走了几步，后面来了几辆马车，车上坐满了鬼子。他顿时想了个办法：从筐里拿出个梨，一口一口慢慢地吃着，车子跑近他身边，他故意歪着头不理会。

车上一个鬼子跳下来喊着：“哎，你的小孩什么的干活？”小锁子回答说：“良民的干活。卖梨的干活。”说着，故意咬了一大口梨，让梨汁顺着嘴角往下流。

鬼子快馋死了。这时，忽然车老板说道：“哎，小孩，太君要吃梨！是进城的，就上车吧，别耽误太君们进城。”小锁子一听，正中心意，急忙跳上了车。

小锁子一上了车，马上拿出梨，一个个地分给鬼子吃。鬼子们边吃边夸奖小锁子道：“你的小孩顶好顶好！”

车进了城，在村公所院子里停住。小锁子下了车，一面叫卖着香水梨，一面留心着街上的动静。

街上到处是鬼子。小锁子走到一个小饭铺门口，看了看，正是自己要找的地方，便叫着约定的暗号：“香水梨，香水梨两子儿一斤！”

他连喊了几遍，小饭铺里走出个人来。那人一见小锁子，就叫道：“我来一斤！”小锁子一看，这人就是刚才车上的车老板，也正是他要找的刘排长。

小锁子忙递上梨，车老板边掏钱边说道：“孩子，饿了吧！来个烧饼吧！”说着，把手上的烧饼给了小锁子。小锁子顺手接过饼，机警地向周围扫了一眼，把烧饼往怀里最里层一塞，拿了梨钱走开了。

没想他走不上多远，忽然响起枪声，小锁子不知发生了什么事，心里一紧，便想赶快从西门溜出城去。

谁知刚到西门，城门已经关闭了，几个伪军正到处跑着，说是城里混进来了“胡子”，要大搜查。小锁子听着发了慌，回头就跑。

他这一跑，可被伪军发现了。他们打着枪直追过来，还嚷着要“捉活的”！小锁子更是心急，转过弯，看见一道矮墙，把梨篮一丢便翻身跳了过去。

跑到一个十字路口，小锁子不知往哪条路跑才好，他恨死了自己：为什么要跑呢？这下怎么办？他犹豫了一下，忽然想起父亲说的路线，他看了看太阳，就向右边跑去。

不想敌人还是跟着追上来。就在这紧急的时候，小锁子看见前面井台上有个女人在打水。他像得了救似的，一口气跑过去，摘下草帽，脱了上衣，一齐丢进井里。

小锁子对那女人说了声“婶子救救我”，就提起水桶来做着打水的样子。就在这时，两个伪军端着枪赶过来了，一个家伙喝着：“站住，他是你什么人，快说，说谎就枪毙你！”

那女人望望小锁子，战战兢兢地回答：“他是我儿子，我们在抬水烧饭嘛！”那伪军不相信，举起枪来要打，小锁子死死地抱住那女人，哭着叫了起来。

这一来，那伪军倒相信了，便问他们是不是看见一个戴草帽的小孩从这里跑过？那女人说：“是嘛！刚才看见有个戴草帽的小孩朝左道口跑走了。”

伪军们听了，就从左道口追去了。小锁子这才松了口气，和那女人抬着水离开了井台。

到了一家院子里，那女人说了声“到了！”接着便问：“孩子！你是山里来的？”小锁子点了点头，这时他仔细看了看那女人，心里觉得奇怪：这位婶子好面熟呀！

那女人也在端详着小锁子，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来：“啊！你就是小锁子呀！”原来这女人就是他离别了三年多的妈妈，小锁子惊喜地叫了声，就一头扎在妈妈的怀里。

原来小锁子妈妈那年被抓后，鬼子几次审她，她什么也没说，不久就被释放出来。她无家可归，就住在她弟弟家里，替人家做针线活过日子。小锁子这下见了自己的妈妈，想起进城爹说的话，就问：“你看见过爹吗？”

妈妈一面弄饭给儿子吃，一面说：“上次你爹有任务进城时，找到你舅舅，就见到我了。”小锁子奇怪道：“那爹怎么不告诉我呢？”妈妈就笑着把原因告诉他。

小锁子还看见了舅舅。快到黄昏时候，他想起了爹说的话——点灯前要回山里去。他娘拿来个小包给他，嘱咐了又嘱咐，才叫舅舅送他出城。

小锁子回到山里时，天已经黑了。这时，杨靖宇将军和游击队的战士们正焦急地等候着，王山江到三通河边已经来过好几次。这回一看见小锁子，高兴极了。

王山江道：“别讲这些，快把东西交给我！”小锁子立刻从怀里拿出那块烧饼，王山江把饼掰开，取出一个铜水笔帽，只见里面有卷小地图。

小锁子又拿出妈妈给他的小包。王山江打开一看，两人都呆住了，里面原来是一件那年给小锁子缝的小棉袄和两个金黄的苞米饼子。这件平常的小棉袄，却使人想起了对鬼子的深仇大恨。

就在小锁子回来的当天晚上，杨靖宇将军就按照小锁子带回来的情报，作好部署，带着部队向城里的鬼子发动了围攻。

激烈的战斗开始了，王山江带着小锁子和另外三个战士，扼守在滴台“夹鬼石”后面，负责截击进城增援的鬼子。

这地方很重要，正当公路要冲，两边有悬崖峭壁和几十丈深的山谷。城里枪声响了不久，果然，增援的鬼子来了。

鬼子刚走近滴台，就遭到王山江他们的伏击，鬼子被打得摸不着头脑，一个劲地乱放枪。

小锁子他们不动声色，任便鬼子乱打着枪。过了一会，增援的鬼子枪声停了，小锁子听见东边的枪声还在激烈地响着，便问他爹：“咱们的炮手连快攻进城了吧！”

快天亮了。在滴台下面的鬼子才知道“夹鬼石”后面只有几个游击队员，他们气恼得乱叫乱骂，就组织单人冲锋。一个鬼子端着枪像条黄狗似的往上爬。

这个鬼子快近“夹鬼石”时，小锁子的匣子枪响了，不偏不斜，正中鬼子头顶，这家伙像死狗一样，倒在地上不动了。

鬼子接连组织了三次单人冲锋。可是结果和第一个鬼子一样，都被小锁子的匣枪解决了。王山江望着儿子越打越沉着，心里真有说不出的高兴。

不一会，东方冲起一片红光，王山江兴奋地说：“我们的队伍进城了！”他叫另外三个战士先撤回去，自己同小锁子继续留在阵地上。

滴台下面的鬼子四次单人冲锋失败了，更加疯狂起来，他们又组织两个人冲上来，手里拿着手榴弹，企图一下子拿下滴台。

前面的是个汉奸，战抖抖地往山上爬，小锁子一见汉奸，心里一恼火，就狠狠地扣了一下扳机，可是没有打响，他一看，原来子弹没有了，这使得他发急起来。

王山江等汉奸和鬼子快要爬近的时候，他的枪响了，小锁子一看，几乎高兴得跳了起来，原来王山江一枪打中了两个敌人。

没想到这时突然“轰”的一声巨响，王山江躲避不及，腿被炸伤了，小锁子的脚也渗出了血。原来刚才被王山江一枪打死的两个敌人，有一个在倒下去的时候，扔出了一颗手榴弹。

这时滴台下面的鬼子冲上来了，王山江受了重伤，知道自己不行了，便对小锁子说：“你走吧！没想到你已经成了一个真正的炮手了，以后要好好跟着抗联，听杨司令的话···”

眼看敌人要冲上来了。王山江怕被俘受辱，猛地向旁边的深谷滚了下去，小锁子也跟着向深谷里纵身一跳。

不知隔了多少时候，小锁子醒了过来。他睁眼一看，发现自己又睡在杨靖宇将军的床上，杨靖宇将军和几个战士站在一旁，却没有看见他爹。

他了，半天才说出了一句：“杨司令，我们胜利了！我打死了四个鬼子···我爹呢？”说着，就想坐起来。

杨司令过去止住了他，对他说：“我们胜利了，一共消灭了鬼子两个大队。你真是个好孩子！你爹他…………”说着，停住了，顺手从旁边拿过王山江用的那支大盖枪来。

小锁子一看见爹的枪，就想起了他爹跳崖的情景，不由眼泪直滚。这时耳边响起了杨靖宇将军的声音：“你爹是我们的好同志，他牺牲了，这是他留下来的枪，党把它交给你。”

杨靖宇将军的每一句话，小锁子一字一句都记在心里，他紧握着爹的枪，他没有哭，他要用这支枪和敌人战斗到底！